竹欶

进修文手。需要一些交流和评论。

玻璃

梅林罗曼

与任何现实中医疗工作者无关

我的脑嗨。

 

 

  按下关机键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关节感觉到久违的放松。他放任自己刻薄地想象电话那一边,冷酷无情的机械女声,和那个梅林•安布罗休斯迷茫的表情。


  两人分开一年有余,准确来说,一年零三个月多六天。梅林在上一通电话里抱怨里斯本没有他的理想型,随即开始高声称赞罗马尼的皮肤、手腕和嘴唇,或者更让罗马尼感到无所适从的,“某些时刻的海会很像你的眼睛。”


  “跟我爸一样。”

  “嗯。”

  不错,我爸的眼睛挺好看的。

  罗马尼有些时候会怀疑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搅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从梅林明晃晃的追求和他半心半意的回绝开始,这就是一场结局注定的捕猎游戏。难怪同部门的女性同事把眼睛放在他的黑色高领毛衣上后一个小时内,罗马尼收到了三条短信。

【罗马尼,替我恭喜梅林,顺便提前替你感到抱歉。】

                                                                FROM 达芬奇

【Dr.罗曼,感冒的话要记得及时吃药喔!】

                                                                     FROM玛修

【你们真的有情况????我随二百。】

                                                             FROM藤丸立香

  忙得要死还要忍受腰疼的实习医生一一回复完,在工位上开始试图给自己的脸降温。他当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梅林抓住了,好吧,大部分时间,他们就像正常的一对。谈论文艺片里的糟糕隐喻,去路边摊买垃圾食品。梅林有时候突发奇想带罗马尼去听live,但多半是装模作样,音乐结束后的重头戏永远在另一个人,和他们打折买的歌剧没什么不同。对方是哲学大课上唯一能够和吉尔伽美什嘻嘻哈哈的神秘白发男子,还有他惊为天人的穿搭风格(众所周知在大学穿彩色犯法),无穷无尽的小组作业和选修课。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们俩从“总是偶遇”变成了“总是约会”。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十五个月前,梅林正在往外卖盒子堆上添砖加瓦。

 

  “你为什么选择我?”

 

  “这个嘛…”

  “你很有趣,罗马尼。”

 

  罗马尼觉得自己没有理由相信这句话,毕竟梅林骗过的女人比罗马尼约会过的十倍还多。他自诩沉迷学术,语言学学位刚下来就半路出家学了医,三十出头的年纪混到实习结束,长期对象还是只有梅林一个。对方是出了名的play boy,吃过巴掌第二天还能用那另半张脸迷晕又一茬小姑娘。长期对象却只有罗马尼一个。

 

  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次日梅林就宣布自己要去米兰,美其名曰寻找艺术灵感。罗马尼从来想不懂设计师的脑子,只是临出门前问他几时回来。

 

  “不知道啊,也许后天?”

 

  水电不要钱啊。

 

  罗马尼把这副嬉皮笑脸关在家里了。


  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那段时间新闻里隐隐约约就传来传染病的消息,罗马尼一个医学工作者端铁饭碗安逸惯了,也没多在意。等到关键词频率升级为每天三次以上他才意识到出事了。

 

  流行病来了。

 

  梅林在电话里表示自己过得不错,会注意做好防护。一个月后他的邮箱地址变成了马赛,这边罗马尼为医院的后备资源焦头烂额,海峡那一头梅林依旧在欧陆横冲直撞,所幸他的运气一直不错,这些国家的防疫条例总是在他离开后方才颁布,身体也好似百毒不侵,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连喷嚏都没打过。”

 

  罗马尼一个人赌气,三个星期没有联系梅林,只时不时刷他的SNS,对外宣称“看看他死了吗”。照片上梅林识相地戴起口罩,在评论里用他五年前扮网络偶像耍罗马尼的语气提醒粉丝注意防护。马赛港的海翻出好看的绿色,罗马尼在底下用小号评论道:P图过头了吧!

 

  梅林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猜得到罗马尼有多忙,事实上不需要猜。三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晚上,他打电话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晚上好,罗曼同学,G国防疫政策烂透了,对吧。”

 

  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吐槽夜晚。第二天晚上梅林一言不发,在电话里给他放巴赫,这让罗马尼想起他们俩第一次去教堂,该死的小组作业。他们遇到一群唱诗班的小孩排练,威尔士人和犹太人并肩坐下,听了一个小时的宗教歌曲串烧。

 

  什么也没听懂,但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下雨,他们出去时手牵着,两把雨伞在对于雨后过分清朗的阳光下靠在一起。孩子们跑出来玩,白色的衬衫上或多或少沾了泥巴,没有谁会在意。很难说是什么让罗马尼感到危机降临,小孩子的笑声,梅林的手或者管风琴。教堂里面有人在演奏,和此时耳机里一样的旋律。

 

  一曲终了梅林冷不丁提议来一个phone sex。罗马尼还没有从巴洛克时期回到现代,在下一乐章的开头压低嗓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滚吧。”

 

  值夜班的小护士不想知道为什么罗曼医生的耳朵这么红,谢天谢地,不要再有发烧的医护人员了。


 

  梅林是中午到达的机场,直奔两人合租的公寓后想起罗马尼此时已经没有假期,客厅里一切如常,梅林离开前承诺顺带扔掉的外卖垃圾已经被罗马尼处理掉了。新添了绿植(有粉色的小花苞)和(看起来是赠品的)拉面熊摆件。成为单身公寓一年多,这里甚至更有生活气息。

 

  他放下行李,从罗马尼的衣橱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是毕业那年他送给罗马尼的礼物,一条淡紫色的丝巾。“很称你的气质。”马修小姐自告奋勇帮罗马尼戴上,罗马尼可能想说些什么,比如“这也太基了”或者“为什么是丝巾不是领带”,但最后他只是捏着丝巾的尖角对马修说“谢谢。”

 

  梅林用丝巾简单地扎了个低马尾。来到罗马尼工作的医院,大厅人满为患,医护人员小心地维持着某种平衡,尊重患者的自由,同时尽可能把他们关在一个个隔离病房里。梅林一贯风格的开场白显然给导诊台的实习生带来了不一样的一天,他在电脑上敲错了三次,最终抱歉道“阿基曼医生前天开始去隔离了。”

 

   “家属的话……可以去探望。”


  梅林透过玻璃看罗马尼,罗马尼在看一份报告,红黄蓝绿各色荧光笔涂画痕迹是这个隔间里最缤纷的部分。窗帘沉重地倚在墙上,刺眼的白色光线把空间割裂成两半,绿色眼睛在阳光下生长出情绪,暗处的观察者用目光舔舐着白色小鼠的轮廓。哗啦,纸张落地,他的春天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带着笑意。

 

  “你有没有想过,这场灾祸不会结束,我就一直这样透过玻璃看你。”

 

  “恶,变态偷窥狂。”

 

  “哦?你绝对会同意的。”

 

  并不存在的暴风雪尽头,独一无二的翠色已经消融。窥探的目光短暂停留,长长又草率地告别。风雪里的人叹气,春一去不返。

 

  “好吧,那我也一定要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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